——虛鏡反照化執痕
聞聲見色,世人皆道是外境入心,卻不知此乃心識自導自演的一場幻戲。唯識奧義揭示:一切所覺,無非識自變自緣。譬如耳識聞聲,實非有外聲入耳,乃是阿賴耶識深處「聲塵」種子悄然萌動,如幽泉暗湧,共變出聲音之本質境。此際耳識乍興,其「見分」如鏡映物,剎那現量挾帶聲之親相分——此即純粹無染之當下聞性,聲之響度、清濁、方位宛然在耳,纖毫畢現,尚未落入名相窠臼。
然此純粹覺受稍縱即逝。意識旋即登場,它如一位技藝高超卻耽於幻想的畫師,面對耳識呈遞的「聲相」親所緣緣,開始施展其「變帶」之功。它提取過往熏習,將此活生生的聲之實相,轉化為抽象之「聲塵概念」——是鳥鳴?是車笛?抑或風聲?此「概念」已非原初親緣之境,乃意識自身所變造之比量變帶的影像。更甚者,意識於此妄念叢生,竟將此心內所變之概念,執為外在實存之「聲境」,篤信有一獨立於我之鳥在枝頭自鳴。此執根深蒂固,其力源自幕後推手——末那識。
末那識,恰似畫室中那無形卻承載萬有的畫板,亦如那固執宣稱畫作「屬我」的版權印記。它恆審恆執,死死攀緣阿賴耶識為內在之「我」,由此堅固之「我執」為基,悄然支撐意識對外在「我所」(我所聞之聲、所見之色)的虛妄執取。意識對外境的「我所執」,正是末那「我執」在現象界的倒影。
縱觀此八識和合之畫室:阿賴耶識如無盡藏庫,乃森羅萬象「畫料」(種子)之提供者;前五識如敏銳採風者,是鮮活「題材」(現量素材)之捕捉者;第六意識則是那幻化無窮的「畫家」,執筆點染,變帶概念,編織名相世界;而第七末那識,正是那承載畫布之「畫板」,更是那念念宣稱「此畫屬我」之版權烙印。
識海翻騰,自變自緣。萬般色相,原非外鑠。現量所挾帶者,是心光乍現之實相;比量所變帶者,乃意識描摹之幻影。直至勘破末那所執之「我」本空,方知森然萬象,原是心識自心流淌而出的壯闊畫卷——見山仍是山時,已非舊時眉眼。
空筆旋風轉妙觀,幻絹融燄成所作。
丹青無寄平等性,虛鏡洞然大圓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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